車轍的秘密路徑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陸定漁

            ——陽光里的車轍有一條秘密天路

          它的法器里裝著魂、血、肉、骨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一

              雷電

我畫出雷電、寫出雷電

我的骨肉里也一次次炸響、閃爍著雷電

因此骨肉里長出一朵花、一株樹、甚至森林

它們，生長在我生命的起點(diǎn)

時(shí)間腌制、焯水的雷和電都是徒勞

月光拖著陽光、拖著星光奔跑

心中的天帝、神仙也累倒、累死：無計(jì)可施

而書本里的飛龍淹沒、焚燒了書本

我唯一的姿態(tài)

只能是把課本翻譯成鳥語、獸語偷偷保存

很多時(shí)候，雷電剖開我的胸膛

我碩大、血淋淋的心臟高懸云天

我想起露珠、以及，房間里的燈泡、電線

此時(shí)，再一次發(fā)生雷電

只是想起一部小說

哲學(xué)家與情人私奔、失蹤了一百年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二

           我的人皮

與日、月呼應(yīng)，我穿著五顏六色的紋身

時(shí)光宿命的喚起我的渴望

色彩繽紛的植物、物什用光線拖拽我

這樣的時(shí)候，我像巖石冰冷、隕石滄桑

回到春天的紅、夏天的綠、秋天的黃、冬天的白

我的父母已經(jīng)投胎轉(zhuǎn)世

甚至幻化成他們櫅木筪子里的寶物

穿著祖輩遺留的布丁、破舊的服裝

這是公開著的希望的裂痕、碎片、斑點(diǎn)

而腳是月光、陽光的軸心

圍繞地球旋轉(zhuǎn)，周而復(fù)始，我奄奄一息

這是骨肉的裂變：靜止的奔跑

我只像萬劫不復(fù)的節(jié)日里，神龕前的犧牲

一天天繪制圖案，每天誆騙凝固在歷史、未來

凝固在白天中黑色的變色的變色的飛地

圈養(yǎng)的野獸長著箭矢的毛，滴著鮮血

我只有一個(gè)動作，用燈光

用雞毛撣拂拭它們已經(jīng)凝固成石的塵埃

成為一塊石頭、一座山脈也是最后的宿愿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三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詩書

我怎么寫出有關(guān)童年、青年甚至老年的詩

城市、村莊說：你賣下我千年的向往

賣下春天的第一枝花、以及千年的文物

對于情欲，一張床，一間居室已經(jīng)返祖

我是詩書，只能自我閱讀嗎

到下一世，海枯石爛，在皛色的人皮的字里行間

文字偷偷的繁殖、分娩子嗣

唯一的地球卻使我成為一個(gè)孑然孤獨(dú)的人

在任何地方，因?yàn)樵姼?，電閃雷鳴

李白、杜甫的石雕，渾身是血、那么鮮艷

這時(shí)，我只能歌唱一枝玫瑰、蟋蟀、企鵝

對英雄、先賢的贊歌分不清男女

手中的筆成為妖魔鬼怪的牙齒、腳趾

互傳的信息是我的人肉、破碎的石塊

一本書像飛蛾一樣鳳凰涅槃嗎，我問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四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我的辦公室

我必須用鳥音、手機(jī)、墨汁裝飾我的樓房

因?yàn)槲?、辦公室是樓房的蒼老而新鮮的精魂

對自己祭祀，我是尼泊爾的女神庫瑪麗

墻上閃爍著魔鬼的酒杯尖利的指甲

山神在山巔發(fā)出紅光、黃光

他不停的換騎著牛魔王、山羊、騾

床鋪伸著金、銀之手，抓住道路飄渺的盡頭

誰也不能把我的床視為辦公室

靈魂和肉體在路上以氣流舉行一萬次會議

春天怎樣把我分身為千萬個(gè)路墩

路墩是我的椅子，我在上面燒掉詩歌

在這個(gè)事理、邏輯推論中

聽到小草、樹木電話里的情話無休無止

這樣，我看清了我的臉龐、鞋子、眉睫

它們已經(jīng)脫胎換骨、改頭換面、涅槃重生